弹弓

初秋的早上，夜里洒下的些许青霜，在太阳烘烤之后,铁线草呀、柿子树呀、软枣树呀全都出了一身冷汗，周围的一切好像快要虚脱了。叶子儿是最受不了冷遇的，落下一地;树枝头却还挂着几个金灿灿的柿子，紫而黑的一簇一簇的软枣。

我是如此盼望这个早晨，巴不得眼睛一闭一睁便由黑夜换做白天。怀里揣着新作的弹弓跃跃欲试，如同年三十晚穿上新衣，盼望着第二天的早点来临。

当房檐婉啭出燕子的第一声，当太阳张开它火热的胸怀，抱怨妈妈不早点叫我。燕子从房檐飞进飞出，手里攥着的弹弓却不能对准它。燕子，近在咫尺的燕子，它是不能拿来大试身手的。村里大人们都说，燕子是不能打的，打了就要癞头（掉头发），一辈子不再长头发。没头发，好丑！好吧，只能舍近求远。好在，有树的地方总是有鸟的。

那群叽叽喳喳啄食着甜涩的软枣的鸟。引起我的注意。这种鸟像极了麻雀，但如果说麻雀穿着一身灰突突的乞丐装，那它们则是误入凡尘的鹅黄带点翠绿的小精灵；身形比麻雀小得多。我们当地人管它叫做大手拇指雀。

此时，鸟儿们正忙着享用早餐呢。我猫着腰，踮着脚，慢慢挪近猎物。子弹早已准备就绪。

开火（心中默念着）!

嗖——，嘭——，击中树干。霎时，鸟群四散开来，一溜烟没个影儿。

“鸟为食亡”，食物的诱惑总大过危险的警告。鸟群不一会又飞回来进食。这一次，一只眼，两只眼，反反复复，瞄了又瞄，一定能射下一只。嗖——，一个东西应声而落。扔下弹弓，冲向树下的草木丛，急切的找寻，心里咚咚跳个没完没了。找到了一串枣，此外一根鸟毛都不曾看到。

我快没了耐性。弹弓拉得长长的，屏住呼吸……在发射的一瞬，碾米归来的老爸气呼呼的数落道：“那么大的人什么事都不会做。”心里一怔，我胡乱的一撇手，一只鸟儿却直直的落了地。得手了，但那一刻，心里是怪怪的感觉，没有先前的兴奋，唯有一种莫名的失落。我知道，那不是因为老爸的数落。

我射杀了一只鸟，一只刚刚还在枝头跳跃，在飞翔的鸟。

俯身捧起尚有余温的鸟儿，不停追问，自己都干了什么呀！

晨风在吹，风弄乱了鸟羽，也凌乱了我的心。